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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穆勒對加爾文和改革宗正統派的神學研究的貢獻和影響 - 蔡少琪(Kiven Choy)

Bavinck Byeon 2017. 5. 1. 23:19

查理穆勒對加爾文和改革宗正統派的神學研究的貢獻和影響

Richard Muller’s Contribution to Calvin and Reformed Studies


蔡少琪(Kiven Choy)


談起最近二十年加爾文和改革宗正統派的神學研究的突破我們不能不提查理穆勒的貢獻和影響查理穆勒(Richard A. Muller)教授是當今研究加爾文神學和改革宗正統派神學的首要帶領者特別他對研究加爾文神學的方法論上和加爾文之後十六和十七世紀的改革宗正統派神學研究上他大大修正了前人一些誤差的看法為更能清楚和準確地認識加爾文思想和改革宗正統派思想奠定了重要而有指導性的研究和立論是當今每一個認真研究加爾文神學和改革宗正統派神學的學者們不能跳躍過的大師本文章藉著引介穆勒一些主要貢獻並進而為讀者提供一些研究加爾文思想要注意的核心觀念和方法本文分三大部分查理穆勒和改革宗神學研究的近代幾個主要發展研讀加爾文思想的幾個核心觀念如何閱讀基督教要義》。



A. 穆勒和改革宗神學研究的近代幾個主要發展


改革宗神學研究大師查理穆勒教授


有名加爾文神學學者麥肯(Donald K. McKim)指出穆勒的著作和提出的方法論已經主導了當今對加爾文後的改革宗神學的研究[1]京頓(Robert M. Kingdon)指出穆勒的不妥協的加爾文(The Unaccommodated Calvin)對加爾文思想的研究有這麼巨大的貢獻是關乎宗教改革思想整個研究中任何研究員都不能忽視的著作。」[2]穆勒一系列的著作幾乎可以說將整段十六和十七世紀改革宗神學的發展的脈絡重寫是每一個關係十六和十七世紀加爾文主義和改革宗神學的讀者不能忽略的佳品他也大大扭轉了學者們對應該如何研讀加爾文神學在方法論上有極大影響


查理穆勒(Richard Alfred Muller)1992年至今就任加爾文神學院(Calvin Theological Seminary)的商達芬歷史神學教授(P. J. Zondervan Professor of Historical Theology)[3]穆勒生於194810121971年結婚有一女一子穆勒在1976年在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拿到他的哲學博士學位主修歷史神學論文指導老師是有名的歷史神學家思達馬斯教授(David C. Steinmetz)他博士論文的題目是在十六世紀改革宗神學中預定論和基督論》。[4]1980-1992年期間穆勒在富勒神學院擔任歷史神學教授1999-2001年穆勒更擔任有名的加爾文研究學會(Calvin Studies Society)的會長一職按照加爾文神學院的網站資料至今穆勒出版的書目專文書評各種類的學術論文約有250[5]在加爾文神學研究學者心目中特別是穆勒的學生心目中穆勒的腦袋好像一個廣大神學的百科全書他早年出版的拉丁文和希臘文神學用詞字典(Dictionary of Latin and Greek Theological Terms)至今仍是每一個要認識中世紀到改革宗正統派神學的研究員必用的參考書因為他精通拉丁文德文法文熟悉聖經語言也略懂荷蘭文也因為他努力研讀一手資料無論是早期教父文獻中世紀巨著改革家的各種文獻及改革宗正統派眾多神學巨著他的論述和評論都有扎實的一手資料和文本支持因此要對他所下的結論提出異議要不同意他的立場也是一個不容易的工作他另外一個特色就是浩瀚無遺地列出相關的近代學者的研究書目幾乎他每篇文章的頭幾個注腳都羅列了他要研究的題目所有重要相關的學術文獻單單參考他提供的書目就已經對研究員有極大的裨益哈瓦孫(J. Derek. Halvorson)評論對穆勒的著作時曾這樣說﹕「穆勒的研究是最高的水平的他的辯證是非常有力並且有豐富的資料來支持他的論證他處理拉丁文和法文的一手資料以及歐洲和北美加爾文學者研究等兩方面的材料都是熟練的和有豐富的覆蓋度。」[6]更難得是穆勒性格風趣也常帶有幽默感遇見他就常常聽到他的笑聲他也是非常支持後輩他不單影響不少加爾文神學院和美國其他學院的學生和同工更熱心接待不少遠自歐洲大陸的學生和學者而且沒有帶著名家的架子慷慨地義務指導他們因此以他為中心配合加爾文神學院有全球最好的加爾文研究的圖書室(H. Henry Meeter Center for Calvin Studies)[7]加爾文神學院成為加爾文研究的一個重要搖籃


其中他很核心的方法論就是再一次深入按照歷史處境認真處理當代的一手資料他非常仔細地以閱讀這些資料敏銳他們本身有的神學用詞和架構他的研究已經扭轉了對研究加爾文神學和改革宗正統派神學的方法論正如他在不妥協的加爾文的序言中指出﹕「過去一個十年我們清楚看見這樣一種移動或者一系列的移動一種針對如何解釋加爾文和加爾文主義的移動。」[8]其中最值得提及是他四方面的貢獻對加爾文與加爾文主義之間的關係作出重要的釐清基督教要義的文體和其與加爾文其他著作的關係作出重新定位將加爾文自己神學的特色放在加爾文自己時空上用歷史的角度去了解加爾文思想對改革宗正統派的神學作出重大和整全的研究讓讀者們更敏銳自中世紀末到宗教改革再發展到改革宗正統派的神學發展脈絡


無論你同意穆勒與否要好好研究加爾文的思想和改革宗正統派的神學就不能不仔細閱讀穆勒的大作同時因為穆勒是我博士論文指導老師我有幸於1994-1998年期間於加爾文神學院在他跟前學習能向華人神學界引介他的思想是我的一份責任和榮耀因此願意這篇文章能幫助一些關心加爾文神學和改革宗神學的同路人對穆勒的貢獻有一個起步的介紹也表達自己對這位傑出而又謙卑的恩師的一份謝意


穆勒承接近代宗教改革神學的研究突破


穆勒出身的時代正是近代學者們重新鑒定自中世紀末到宗教改革神學再到改革宗正統派三大神學時段之間關係重新定位的研究風潮中穆勒很快就成為這股為這三大時段的關係重新定位的其中一個核心人物在這個重新定位的大浪潮中我們首先要提海戈歐伯曼(Heiko A. Oberman)的貢獻歐伯曼首先修正了人們如何看中世紀末神學與宗教改革家神學之間這兩大神學時段的關係歐伯曼自1957年他的博士論文大主教布拉得瓦丁Archbishop Thomas Bradwardine開始就深深影響近代關於中世紀末神學與宗教改革家神學的關係的研究歐伯曼的成名作中世紀的豐收Harvest of Medieval Theology可以說扭轉整個路德神學與中世紀神學之間關係的研究[9]歐伯曼的幾本巨著大大修正了以前不少學者輕易地將宗教改革神學與中世紀經院神學簡易二分的說法[10]這些研究提醒我們若我們未能了解路德和加爾文背後的中世紀背景我們不能完全明白他們的辯論歐伯曼帶動了這個方向後不少學者就繼續發展也就大大修正了如何看宗教改革神學與中世紀神學之間的關係[11]與此同時其他歷史學家譬如卡他拉 (Paul Oskar Kristeller)的著作也改變了人們對文藝復興的人文主義與經院哲學的關係的看法[12]這些研究讓學者們對中世紀後期的神學如何影響宗教改革的神學有更深的了解學者開始對宗教改革的先行者(forerunners)有更多研究和更詳細的分類其中關於十四和十五世紀的研究有突破性的發現學者開始不單研究一些與羅馬教廷對抗的神學家如威克里夫(John Wyclif)胡司(Jan Hus)和撒沃那柔拉(Girolamo Savonarola)他們發現一些沒有與教廷對抗的神學家也有類似宗教改革家般的神學立場這些中世紀後期被注意的神學家包括布拉得瓦丁(Bradwardine) 利米尼(Gregory of Rimini)和甘思福(Wessel Gansfort)[13]學者開始將那時代的神學家所用的方法與他們的神學立場分家中世紀後期的神學界雖然都用經院哲學的方法寫作但不等於他們都同意伯拉糾主義或者半伯拉糾主義學者們特別留意到在他們中間有一股重要的中世紀後期奧古斯丁神學復興的熱潮這個熱潮可以說準備了路德的宗教改革


若果歐伯曼是為頭兩個神學時段之間的關係重新定位的大師那麼穆勒就是為後兩個時段之間的關係重新定位的大師穆勒基本承傳了自歐伯曼以後整個研究宗教改革的方法論自歐伯曼的研究開始被接納後學者不再看路德的改革為一個單獨的片斷是單靠一個人而產生的巨大神學運動而是發現自中世紀末期開始就有一股重要的奧古斯丁神學復興浪潮而路德只是承接這股重要的神學浪潮其中一個核心的帶領人所以近代宗教改革學者不單留意宗教改革家與中世紀的非延續性也留意其與不同的中世紀思潮的延續性穆勒在研究加爾文神學特別是研究加爾文思想與改革宗正統派神學的關係上也採取了類似的方法論所以穆勒也將加爾文放在整個中世紀末奧古斯丁學派復興運動中來審視加爾文思想的獨特性穆勒也特別留意在加爾文同代的其他改革宗改革家他重覆地強調加爾文不是改革宗思想唯一的奠基者加爾文只是眾多奠基者之一這個概念深深影響穆勒的方法論也為我們提供一個研究宗教改革神學與改革宗正統派神學之間的關係的一個重要原則


穆勒論加爾文與加爾文主義者的關係

 

1975以來關於加爾文與加爾文派的關係的研究就有很多的改變其中就方法論而言影響最深的是穆勒的作品在這以前大多數作者是以加爾文與加爾文派的不同(Calvin against the Calvinists)作為研究的主要方向其中一個主流的說法就是加爾文在日內瓦的繼承者伯撒(Theodore Beza)移動了加爾文聖經式的人文主義(biblical humanism)以基督中心的敬虔(Christological piety)風格而走入了高舉亞里士多德式的經院學派(Aristotelian scholasticism)和思辯式的預定論神學(speculative predestinarian theology)等風格[14]不少以前的學者看正統派神學為剛硬(‘rigid’ or ‘dead’)神學[15]容易將改革宗正統派神學家特瑞金(Francis Turretin)辯駁神學要義Institutes of Elenctic Theology [16]與加爾文的基督教要義對比也容易用以上兩個名著作為標準來衡量其他改革宗神學的立場並且因著基督教要義論述式的文體風格(discursive style)再加上翻譯者忽略了不少加爾文有採用的經院哲學的用詞讀者容易將加爾文的風格與正統派的風格過分二分


從穆勒的博士論文及在1986年經修訂出版的基督與命令(Christ and The Decree)開始穆勒就非常留意加爾文思想與加爾文派神學的互動關係也極力批判不少自19世紀以來錯誤的研究方法穆勒提出我們要修正我們對1617世紀正統神學的看法(the “scholastic” or “orthodox” theology of the late 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 century)他強烈反對一些19世紀的學者們史懷哲(Alexander Schweizer)和包爾(Ferdinand Christian Baur)等看法他們基本認為改革宗神學的系統的內在核心原則是神的預定論並且改革宗神學整個體系是可以由預定論推演而成[17]穆勒也批評赫比(Heinrich Heppe)有名的改革宗教義合參一書[18]他指出赫比將改革宗正統神學家的不同論述按照一個不符合當代次序的方式排列容易誤導讀者例如赫比將加爾文關於預定論的講述放在神和三一論的教義中但實際上加爾文是將這放在救贖論的討論中放在談論信心稱義的範疇中[19]


穆勒兩篇關於加爾文與加爾文主義者的文章扭轉了自19世紀以來對改革宗正統派論斷式的描寫[20]十九世紀歷史神學名家如史懷哲赫比阿爾托依茲韋伯和比薩(Schweizer, Heppe, Althaus, Weber, and Bizer)等看改革宗神學歷史以預定論作為中心教義的演變作為分析核心穆勒提出十一個修訂原則[21]整體來說有四方面值得留意首先穆勒強調我們必須將方法神學立場分開穆勒強調若果我們細心閱讀中世紀末期宗教改革時期神學文獻和不同的改革宗正統派神學我們便非常容易地發現看重經院方式的各種神學文獻是有不同神學結論和立場因此我們不能單因為某些神學家採用了較為經院式的寫作方法就輕易地論斷了他們實際的神學立場第二不能以一個領袖的著作來衡量整個神學時段的思想這裏穆勒特別指出加爾文對改革宗正統派的神學雖然有大的影響力但實際上在歷史裏面並沒有完全壓倒性的影響力因此一些當代學者單單以加爾文的立場作為標準來衡量改革宗正統派的立場是不恰當的也不符合歷史我們太忽略了其他加爾文同代的改革家的影響第三我們需要非常謹慎地閱讀一些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的評論因為不少這些著作帶著濃厚的神學前設沒有很客觀地和忠於歷史實況地去閱讀加爾文和改革宗正統派的思想第四我們要非常留意釋經傳統的承接性並且我們必須注意改革宗正統派在釋經上的豐富性和差異性這樣我們才能更明白自中世紀以來到正統派之間的發展[22]


以預定論為例穆勒1986年出版的基督與命令就突出了他這路線的特色他不單研究加爾文的預定論也研究與加爾文同代改革家佈靈爾 (Bullinger)穆克路思 (Musculus)和威爾米革立的(Vermigli)等思想他清楚點出這三位改革宗改革家就預定論的探討無論在教義架構上或者小節上都與加爾文有異同的地方並且他們三人的思想也在不同程度上影響改革宗正統派[23]也藉著此他再一次強調改革宗教會的神學並不是來自獨一的源頭加爾文的影響是大的但不是唯一的。」[24]我們必須看這四位改革家的著作作為改革宗神學的第一批的編纂」。[25]但這只是改革宗神學編纂的開始他們的思想並不是改革宗神學的終止點而只是基礎並且我們不應該看改革宗神學為加爾文思想的延續因此我們要將加爾文放在在三大神學時段的歷史大潮流中的一部分來研究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清楚他與前人後人及同代人的異同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了解他的獨特性和非獨特性


穆勒如何看十六和十七世紀改革宗神學發展的主要框架


穆勒非常強調必須將加爾文和改革宗神學放在他們的歷史處境去明白他們在他與詹姆斯伯尼(James E. Bradley)合著關於教會歷史研究方法論的書中就提出要用一個整體同步或有機的模式(The Integral, Synchronic, or Organic Model)去研究歷史神學他認為這是最好的方法﹕「教義歷史的研究的最好模式一定是整體性或者有機性的模式就是用同步的方式去認識基督教核心思想的發展。」[26]穆勒指出很多時候教義的發展並不如有些學者所認為的是單單因為教義內部邏輯的推展或是因為任何人物的性格而造成事實上教義的發展深受當代社會關懷政治和有關團體之間的互動影響唯有進入複雜的歷史脈搏中我們才能真正了解為什麼這些思想是如何形成的[27]


因此針對如何為改革宗正統派定位的問題穆勒批判不少學者忽略了不同神學時段的歷史處境和他們有不同的歷史責任他特別批判那種過分以改革家是有動力的講道的樣板用以批判更正教正統派固守成規的講法穆勒指出建立系統信仰是很自然和必然的發展[28]穆勒強調建立全備的系統信仰是關乎當代更正教能否繼續生存的一個關鍵因為,「改革家沒有為後代提供一個全備的神學系統。」[29]這也是承接一個自中世紀以來發展中的奧古斯丁神學所以從中世紀末期到宗教改革再發展到改革宗正統派這裏有很多的延續性和不少的發展要清楚這三大神學段落的關係我們必須注意其中的延續性和非延續性[30]


要了解穆勒對這三大神學段落的關係的看法和更深了解不同議題中加爾文與改革宗正統派神學之間的關係我們必須閱讀穆勒於2003年完成的宗教改革後的改革宗教義Post-Reformation Reformed Dogmatics: The Rise and Development of Reformed Orthodoxy, ca. 1520 to ca. 1725的四部巨著[31] 史懷哲(Schweizer)曾在1844年和1847年出版了兩冊1255一個關乎改革宗神學家的巨著[32]但這巨著因史懷哲過分高舉士來馬赫思想的影響扭曲了不少地方評論並不持平而相對之下穆勒這巨著有四冊共2163無論詳細度在研究的分量上都遠超越史懷哲再加上穆勒有名的巨細無遺的注腳和書目和詳細分析,《宗教改革後的改革宗教義將會是每一個研究改革宗神學」,特別是改革宗正統派神學必讀之書也必然是以後任何關注改革宗神學的研究員一套詳細的導讀本和參考書[33]穆勒以前博士論文導師思達馬斯這樣評論﹕「所有將來研究更正教神學歷史1550年到1800的著作將必須要留意穆勒的研究。」維真學院的海姆(Paul Helm)強調﹕「學術界將永遠欠了他的債。」[34]這本書自1987年出版第一冊2003年再整套出版其修訂本可說是穆勒接近二十年學術的心血成就也將在歷史上奠定了他作為改革宗正統派神學大師的歷史位份

 

在這巨著中穆勒將改革宗神學自宗教改革到約1800年分為四個大時段宗教改革時期的改革宗神學(1523-1564)早期正統派(Early Orthodoxy)(1565-1640)正統派高峰期(High Orthodoxy)(1640-1725)正統派晚期(Late Orthodoxy)(1725之後)[35]首先穆勒將宗教改革時期的改革宗神學(1523-1564)分成兩代他看慈運理布塞珥和厄科籃巴丟(Oecolampadius)為第一代的改革宗改革家(a first generation of Reformers)而加爾文佈靈爾穆克路思和威爾米革立等為第二代的編纂家(a second generation of codifiers)[36]對這兩代的改革家來說我們也不能忽略了路德和墨蘭頓對他們的影響因此籠統來說穆勒強調第二代的編纂家是在路德布塞珥和慈運理等著作的基礎上建立和發展他們的思想﹕「他們作為編纂家是建立改革宗神學的系統性框架的第一批重要的塑造者」。[37]在第二代的編纂家中他們對中世紀神學的承繼有不同的側重穆勒指出若果我們說加爾文和佈靈爾有力地將教父思想帶入改革宗神學的體系那麼穆克路思和威爾米革立分別將蘇格徒式(Scotist)和多瑪式(Thomist)的中世紀神學系統帶入改革宗神學系統[38]因此當改革宗正統派對中世紀神學採取比某些改革家更開放的態度他們有穆克路思和威爾米革立這些重要的前輩為開路先鋒


關於早期正統派穆勒分兩個時段第一是從15651618第二是從16191640第一時段的開始時大部分第二代的編纂家都已過身第一時段的結束是多特會議(Synod of Dort)為記號第二時段的結束接近三十年戰爭(Thirty Years War [1618-1648])的末期穆勒提醒我們從宗教改革演進到早期正統派我們必須留意時代的大不同正規和有系統的教導神學變成這個時代一個主要關注﹕「更正教神學不再像以前的任務不再是要改革一個教會而是要建立和保護教會神學本身越來越是學校的產品。」[39]因此教導的文獻漸漸與講道的文獻和教導敬虔的文獻分家因此我們會發現這時代學院式的神學文獻越來越學院派」。為了更正教信仰的延續改革宗正統派必須建立全備和有系統的教導他們不單要斥責錯誤思想也需要建立正面的教導值得留意的是不少教義如三一論神論和基督論等都不是改革家與羅馬教廷爭辯所在但作為教導的學校和正面建立教牧領袖的需要後代的正統派必須重建這些方面的教導也因為如此他們自然地參考中世紀那些正統思想和討論


正統派高峰期也分為兩個時段頭一段時間從1640-1680後一階段是1685-1725首先我們必須留意笛卡兒(Descartes, 15961650)思想的影響和沖擊為了回應理性主義對信仰的沖擊正統派高峰期的著作就越來越仔細此外若果我們說早期正統派主要的對手是羅馬教廷在神學領域上特別是針對貝拉明樞機主教(Bellarmine, 1541-1621)那段時期受沖擊的神學教義也較少但到正統派高峰期隨著索西奴派(Socinianism)的持續發展還有受到抗辯派(Remonstrant)的沖擊正統派高峰期要回應的神學議題是全方位的因此當我們發現正統派高峰期的文獻在辯論中非常詳細我們必須了解他們時代的需要[40]穆勒也指出雖然特瑞金(Francis Turretin, 1623-87)極負盛名但他沒有主導整個十七世紀改革宗神學正如加爾文沒有完全主導早期改革宗神學[41]


正統派晚期則較難定位他們開始受到時代的影響和挑戰開始離開傳統的釋經結果正統派晚期之開始可以說深受過渡神學(Transitional Theology)影響十八世紀展開的歷史批判學開始沖擊這段時期的神學家[42]當然我們不能說他們對傳統基督教沒有興趣理性主義哲學慢慢看自己為眾科學之皇后神學作為一個系統作為眾科學之皇后的位置就慢慢式微隨之而來的是更正教正統派的結束[43]


針對整體正統派的分析穆勒在這四冊巨著的總結中提出幾個重點[44]首先穆勒強調加爾文思想必須在他的同代人的處境中去閱讀他。」改革宗思想的歷史必須是往前看而不是往後看同時我們要敏銳很多不同的作者有很不同的歷史場景。」我們敏銳改革宗思想的發展性不能以某改革家思想為整個發展的終極而忽略了整個發展的需要和合理性[45]第二就宗教改革家和正統派與中世紀神學的關係穆勒要我們注意到改革家非常強調自己的大公教會性(catholicity)所以我們不能被某些神學家的風格或者他如何看應該採用中世紀正統神學主導了我們對正統派採用中世紀神學的評價第三我們要留意改革宗正統派的寬度和多元性所以穆勒重覆地否定以加爾文一人作為改革宗改革時代的標準」,或者用伯撒或者特瑞金為正統派某一大時段的標準這些做法穆勒強調改革宗神學的立場應該是被主要的改革宗認信來規劃而不是有個別神學家個別神學家的神學文獻規劃所以我們也要分開在認信之內的分歧和在認信之外的不同[46]最後穆勒強調改革宗正統派並不是枯乾或者剛硬(dry or rigid)的系統而剛剛相反正統派是一個植根於他們時代和文化一個活潑和有多元性的運動(a living and variegated movement)[47]


改革宗正統派與經院哲學


穆勒非常肯定正統派的貢獻他指出若沒有正統派的努力改革家的努力將不能帶給後世持續的影響[48]穆勒的研究中一個核心觀念就是要提醒讀者不要將方法立場混在一起他多次提醒讀者改革宗正統派有一個重要的歷史責任就是要教導全備的神學並且要回應他們當代的需要因此他們必須在改革家的基礎下繼續發展各種神學研究也因為他們如同改革家持守教會的大公性因此他們也漸漸採用中世紀一些合乎真理的神學探討因此不要以為他們在教學的風格下強調經院式的寫作方式就是等於他們放棄了宗教改革家那種敬虔生命和看重聖經立場的原則


穆勒多次強調在改革宗早期正統派時改革宗信徒看自己是基督信仰的正統信仰的持守者他們不單持守那些與羅馬教廷不同的立場也持守歷代公認的立場而不少這些立場是與羅馬教廷沒有什麼沖突其中包括三一論基督論等立場作為基督教大學要培育他們的領袖的需要他們需要建立全備的教導和一個有系統的教學方法他們採納了由墨蘭頓修訂的雅其科拉(Agricolan)式的方法來為他們的神學系統提供架構這艾戈倫式的方法就顯露在不同神學用普通要點的著作方式來述說改革宗的神學立場


穆勒提出一個一些學者們常犯的錯誤二分法他們常常看宗教改革家的神學為聖經和釋經式的神學(biblical and exegetical theology)而正統派的神學為高度教義性和理性的神學(a highly dogmatic and rational theology)他們認為正統派忽略了釋經的問題穆勒鄭重地指出我們必須完全脫離這假像他們也一樣高舉聖經也看唯獨聖經為他們教義的基礎


關於經院學派(scholasticism or scholastic)一詞穆勒提出五個相關的定義是關乎在學院中辯論的次序和排列將文體以論點或問題的方式列明定明辯論的論點或問題提出一些針對性的問題提出解釋並辯駁那些批判意見[49]因此經院學派只是關乎辯論的方式並不是維護某種哲學或者神學立場穆勒有力地指出改革宗正統派正如中世紀有不少神學家一樣他們有不同的立場但他們有類同的寫作文體方式因此穆勒重覆地提醒我們文體方式並不主導最後得出的神學立場[50]


B. 研讀加爾文思想的幾個核心觀念


在加爾文的歷史處境下研究加爾文


穆勒的核心方法論就是提醒讀者要在加爾文歷史處境下去研究加爾文這樣我們才能認識真正的加爾文自穆勒1976年博士論文開始穆勒就非常注重將加爾文神學和改革宗神學放在他們的歷史處境來研究在這之前加爾文神學被不同方法路線所主導不少研究忽略了從加爾文的歷史處境去研究加爾文思想1976歐伯曼在 “Calvin’s Critique of Calvinism” (加爾文對加爾文主義的批判)的一文中曾提出研究加爾文神學有六大路線: “The Classical Interpretation” 典範的角度“The Confessional Interpretation” 認信的角度“The Neo-orthodox School” 新正統學派的角度“The Dutch School” 荷蘭改革宗學派的角度“The Anti-Orthodox Interpretation” 反正統的角度和“The Historical School”歷史學派的角度[51]但這些路線大多忽略了從歷史處境去研究加爾文


不妥協的加爾文一書中穆勒清楚列明他的目標﹕「這是我的希望在這書中強調按照它們十六世紀的歷史場景去研究加爾文思想的重要性並作為離開以教義式讀入加爾文的運動之一去肯定理解加爾文本身的方法和次序是認識他的思想一個重要的起步點。」[52]穆勒是一個很注重一手資料的歷史研究家他深深明白要重構歷史是複雜性和困難其中包括不同的解釋系統和翻譯所延伸的誤解等但他強調﹕「加爾文自己的文本本身和那些清楚聲明就是加爾文關於他的著作的性質內容方法和安排的聲明仍然存在給我們研究同時那裏有文本那裏就有希望。」[53]因此認真按照歷史處境去閱讀加爾文著作是研究加爾文思想第一個核心方法論


不能帶著近代神學框架來閱讀加爾文


穆勒在不妥協的加爾文的書名不妥協(Unaccommodated)一詞突顯他的一個核心原則就是不能以讀者的神學前設去閱讀歷史文獻他在不同地方大大批判十九世紀以來帶著厚厚的讀者的神學眼鏡來讀加爾文的做法穆勒指出這一代的研究必須脫離了上一代巴特式的加爾文(Barthian studies of Calvin )研究進路或者新正統派進路這一代批判了上一代那種容易用研究員自己的神學框架讀入資料裏的弊端穆勒也批判一些士來馬赫智慧式或者心理學派式的研究方法這些研究更關心自己二十世紀的議題而容易缺乏客觀的神學分析


在具體針對加爾文研究的方法論中穆勒在不妥協的加爾文的第一章<一個研究加爾文的進路勝過現代的妥協>(An Approach to Calvin: on Overcoming Modern Accommodations)的標題中開門見山地檢閱和批判不少現代加爾文研究方法論的問題首先穆勒指出現代學者對加爾文基督教要義的定位有很不同的立場。有些看基督教要義不是一個神學系統而是敬虔神學修辭神學敬虔的修辭教牧神學等但有些則仍然看它為神學系統也有些看加爾文作為一個人文主義者的修辭家批判中世紀末的經院神學各種形態但也有看加爾文延續某些經院神學的脈搏有些看加爾文的神學建基在神的永恆旨意的這個中心原則上或建基在神的主權或建基在三位一體的教義上或他的思想是基督中心式也有些看加爾文是吊詭式的包含不是敵對的立場沒有中心原則也有學者指出我們不應該稱呼加爾文為盟約神學家」,因為他單向的盟約觀是與布靈慈的雙向盟約觀不同但也有學者認為加爾文高舉盟約神學也教導雙向盟約觀[54]在這些議論紛紛的立場裏面穆勒認為這些不同更多是反應現代學者們自己的關懷多於加爾文自己十六世紀的思想有不少的學者是希望在加爾文中找到他們十九和二十世紀神學的歷史盟友因此穆勒再一次聲明他的原則﹕「歷史中的加爾文是不應該也最後不能因為現代神學計劃而被妥協被容納而不會對其本身的原意和意思產生扭曲。」[55]穆勒勉勵我們若果要好好使用和珍惜加爾文的論述我們首先要正確地認識他


加爾文是第二代的宗教改革家


要認識加爾文的歷史處境我們首先要知道他是第二代的宗教改革家」,並且是第二代中其中一個領袖在介紹加爾文等著作時穆勒首先強調﹕「我們來的改革宗系統發展中第二階段。」[56]穆勒這個提醒是值得我們深思的也與不少重要的加爾文研究家的意見相符加爾文被公認為第二代的改革家中最重要的人物[57]歷史神學名家瑟伯爾(Reinhold Seeberg)在討論加爾文思想是首先強調﹕「要能真正欣賞加爾文我們必須首先了解到加爾文是第二代的宗教改革家。」[58]高蘇(E. H. Klotsche)在研究加爾文神學和他在教義歷史的地位的文章中的第一句是加爾文屬於第二代的改革家」。[59]加爾文這個位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穆勒常常以編纂者(codifier)這身份去形容他和其他第二代的改革家所以當我們研讀加爾文思想時我們必須留意在宗教改革早期雷同的思想有沒有出現若有的話加爾文就不是創新就只是承傳


加爾文不是改革宗神學唯一的奠基者


穆勒的研究其中一個核心思想就是要指出加爾文並不是改革宗認信的唯一奠基者[60]除了加爾文的基督教要義宗教改革第二代的主要的神學典籍包括墨蘭頓的普通要點(Philip Melanchthon’s Loci communes)佈靈爾的十論(Heinrich Bullinger’s Decades)穆克路思的普通要點(Wolfgang Musculus’s Loci communes)和威爾米革立的普通要點(Peter Martyr Vermigli’s Loci communes)其中特別是墨蘭頓的普通要點有好幾個版本其中1521年版本和1535/36版本對加爾文的方法論有極大影響


事實上改革宗其中一個聯合認信蒂古里諾協議(Consensus Tigurinus)是日內瓦和蘇黎世協議而成的其他改革宗主要認識也不是由加爾文主導的因此不應該以加爾文思想為改革宗思想的唯一核心也不應該以加爾文思想為評論改革宗正統派思想的量度標準[61]穆勒指出改革宗在宗教改革第二代有影響力的奠基者不單止有加爾文也包括佈靈爾穆克路思威爾米革立和哈泊理士(Hyperius)因此改革宗某些多元性是自加爾文那一代開始已經有的


早期的加爾文是路德一派的晚輩


近代研究加爾文思想的人容易將加爾文思想和路德思想看成兩個系統這種看法是受到信義宗思想和改革宗思想兩者隨著十六世紀末和十七世紀的分歧而慢慢分家的歷史現實影響但若果按照歷史的發展和加爾文思想的發展我們必須留意到加爾文與路德之間微妙的關係穆勒提醒我們加爾文等第二代的改革家在發展他們的系統時是建基在第一代的改革家路德墨蘭頓布塞珥(Martin Bucer)慈運理等的著作上[62]研究加爾文與第一代改革家的關係是解開加爾文思想的一個主要關鍵這一點特別對不深究加爾文時代背景的研究員更需要注意的關鍵因為在不少加爾文的文獻裏包括基督教要義》,加爾文沒有明確地將宗教改革的歷史背景對他思想的影響點明出來傑日殊(B. A. Gerrish) 用很淺白的用語點出其中的關鍵


一個對基督教要義粗讀的讀者若不能很精明地看到加爾文不點名的參考對象或者不點名的對手很容易以為加爾文從來沒有聽過路德因為在加爾文這系統著作中充斥著很多聖經早期教父經院哲學和古典作者的引述但從未直接引用偉大的德國改革家[63]


加爾文在基督教要義不引用路德並不是說他不知道路德或者沒有受到路德影響而只是因為路德不是當代接納的權威因此加爾文只引用相關的權威聖經和教父等就這點溫杜(François Wendel)說得好﹕「我們千萬不能忘記當加爾文閱讀聖經時他不是一個沒前設的科學家相反他是一個閱讀聖奧古斯丁和路德的神學家他努力地在聖經中找尋認同他立場的支持。」[64]就加爾文與路德的關係傑日殊提醒我們最重要的資料去明白加爾文對馬丁路德最重要的評語加爾文的書信和其他較為短小神學文獻」。[65]在加爾文1543年回駁皮基烏斯(Pighius)的文獻中加爾文甚至聲稱自己是路德一派而且他與墨蘭頓等是維護共同立場(the common cause)[66]加爾文看路德在1517年開始的改革努力是他現今承接的和維護的﹕「我們在過去二十五年所追求的就是整個抗爭最後的結束不是落在人手中而是讓基督和使徒宣講的道理得勝。」[67]因此我們必須留意特別在加爾文事奉的早期他在不少改革的立場上看自己是路德一派的支持路德等第一代改革家是他其中一個關注因此若我們能詳細比較加爾文和路德的異同我們更能了解加爾文獨特的貢獻性


加爾文的神學受奧古斯丁和中世紀奧古斯丁神學的影響


加爾文深受奧古斯丁影響是任何詳細閱讀加爾文著作的讀者共有的體會沙普(Larry D. Sharp)指出﹕「在聖經以外奧古斯丁是加爾文最主要的資料來源。」[68]但穆勒如何不少了解加爾文歷史處境的神學家一樣看加爾文和改革宗神學為一種奧古斯丁神學的演進[69]因此他也將加爾文的思想放在奧古斯丁神學研究這歷史洪流中去分析當談論加爾文的預定論時穆勒首先指出﹕「加爾文是那長線的思想家的一部分就是那些將他們預定論的教義建基在奧古斯丁式對聖保羅思想的分析上。」[70]穆勒也高度批判那些將預定論的教導等同於加爾文的預定論」,好像是加爾文創立了一個新的預定論神學事實上在加爾文之前我們可以在第一代的改革家包括布塞珥(Martin Bucer)和慈運理(Zwingli)等著作中發現加爾文其中一個分歧點是他將人的墮落納入神的永恆旨意裏面[71]穆勒也提醒我們加爾文是將預定論放在救恩論的框架下討論的並且與人的無能力和人必須依賴神的白白的恩典有密切關係此外很多讀者忽略加爾文有採用中世紀神學流行的亞里士多德式的四重因果式的講法和中世紀兩種必然性的澄清這顯示出加爾文不單採納奧古斯丁的概念也深受中世紀的奧古斯丁主義影響[72]所以我們不能忘記加爾文既受到奧古斯丁文獻直接影響也受到一些中世紀經院哲學以來發展的奧古斯丁神學影響[73]


以研究預定論為例穆勒首先將加爾文放在按照奧古斯丁路線分析保羅思想的歷史洪流中﹕「約翰加爾文是那長長系列的思想家中的一部分那些將他們預定論的教義建基於以奧古斯丁學派角度來解釋聖保羅思想。」[74]因此我們不能忽略加爾文在談論預定論時非常注重其與救贖有關的課題預定論是與我們無力自救和神的恩典的必須性有密切的關係所以人的無能和人必須依賴神藉著基督帶著主權的恩典來得到救恩是加爾文預定論觀念的兩個基礎。」[75]若我們不詳細了解奧古斯丁神學的發展而隨意以為某些立場是加爾文創建的我們只顯露我們的無知而忽略了加爾文可能只是維護一些大公教會的立場吧了


加爾文可能藉著中世紀後期的釋經學家影響


穆勒其中一個核心觀念是相信加爾文是大量參考中世紀末的釋經大師他更相信加爾文從這些釋經大師中學習到不少中世紀的神學框架和思想穆勒叫我們特別留意中世紀末的釋經學家里拉的尼哥拉(Nicholas of Lyra)和嘉都西修士丹尼斯(Denis the Carthusian) 並且他發現加爾文部分釋經的洞見是直接或者間接從那裏來的因此當我們在基督教要義中看到加爾文對某些經院神學的批評時我們不能假設加爾文否定整個中世紀神學穆勒提醒我們我們不能以為中世紀神學是鐵板一塊的當我們忽略了中世紀神學有不同的立場和微妙的異同時我們容易簡單以為加爾文的神學是獨創的是一種人文主義式宗教改革式的加爾文神學一種與黑暗暗昧迷信和經院式的中世紀神學敵對的神學因此當他們發現加爾文的講論中帶著一些亞里士多德式的哲學觀念時他們容易看這就是加爾文矛盾之處[76]


加爾文對中世紀神學的認識和接納度有發展性


就加爾文與經院哲學的關係穆勒也有詳細的論述首先穆勒指出經院主義式(scholastic)一詞在十六世紀改革家的文獻中有兩個含義是針對一些學院派的神學在這種應用時常是帶著非常負面的評語認為他們這些乾燥乏味的表達和內容是不適合基督徒採用的較為中性的說法看此為學校受訓模式


穆勒也發現加爾文就經院哲學的了解有發展性對其批判也有分類的必要穆勒認同甘魯斯(Ganoczy)的看法1536年前加爾文顯露其對經院神學的了解非常薄弱穆勒認為加爾文在1536年後一定有閱讀經院神學並且推測他對經院神學的了解大多不是直接從他們的神學著作中得來的而是從里拉的尼哥拉和丹尼斯等中世紀末的釋經書中有關的談論中學習的但整體上穆勒認為加爾文對經院哲學家的神學了解並不全面也不深厚[77]因此他提醒讀者不要過分依賴加爾文對經院哲學家的評論穆勒認為加爾文對經院哲學家(scholastics)的批判主要是針對索邦的神學家(the doctors of the Sorbonne)就是在巴黎大學捍衛羅馬教廷的一批神學家[78]在他後期的基督教要義修訂和其他著作加爾文較能將較合大公傳統的中世紀神學家與索邦神學家分開他稱倫巴都(Lombard)和其他為較為清醒的經院哲學家(the more sound scholastics)他也甚少直接批判Bonaventure, Aquinas, or Duns Scotus而是集中批判巴黎的索邦的神學家[79]所以我們不要輕易地說加爾文否定一切經院哲學[80]正如他在討論信心時也採用中世紀流行的 認同“assensum,” 知識“notitia,” 信靠“fiducia”等經院哲學用詞[81]


C. 如何閱讀基督教要義


基督教要義是十六世紀的神學系統


穆勒對加爾文神學的研究的一大貢獻是提醒我們必須留意基督教要義是十六世紀的文獻而不是某些十九世紀或二十世紀學者所希冀的現代系統神學文體因此我們必須按照加爾文的設計和十六世紀的方法論去認識基督教要義》。穆勒重覆地強調不能以一些核心教義來推展整個加爾文的教導他語重心長地引用帕爾克(T. H. L. Parker)六十多年前的文章來指出加爾文是要提供一個全面而有次序的教導一個完全建基在聖經解釋上的教導但這是完全不同於從一個基礎概念發展出整個神學系統的方式[82] 這種方法傾向在加爾文不同的著作中找尋與研究者目標相符的文本和字眼他們容易得出一些結論和神學結構是加爾文本身沒有清楚論述的也容易忽略加爾文在基督教要義和其他著作中的微妙差異性這種教義式的讀入穆勒稱之為巴特式的閱讀(the Barthian reading of the Reformer)他們很少以基督教要義作為十六世紀的文體來閱讀加爾文的思想他們忽略了十六世紀的神學系統的形態是與二十世紀等某些巴特式的神學系統形態有極大的差異


要從十六世紀的處境去閱讀加爾文穆勒提出我們首先要明白十六世紀的神學家如何看神學系統而他們大多是從一種聖經解釋的角度來建設他們的神學系統因此穆勒提醒我們不要看加爾文如同我們看一些現代的神學家一般加爾文與不少現代神學家異同的地方就是他首先看自己是一個解釋聖經者﹕「加爾文最終沒有看自己作為一個教義神學家如同一些現代的看法反之正如大多數他同代的神學家加爾文看自己是傳道者和釋經者並且他看自己生命首要的工作就是解釋聖經。」[83]穆勒提醒我們加爾文的經卷講章的長度有些如約伯記和申命記是與基督教要義一樣長甚至更長


加爾文建立的神學系統是一種十六世紀的神學系統是一種將不少神學議題和爭論拼合而成的系統(a fairly cohesive set of theological topics and disputations)[84]這是作為他的神學學生閱讀聖經的指引穆勒其中一個主要論點是加爾文深受墨蘭頓創建的普通要點的方法影響而這種方法在當代非常流行我們可以在墨蘭頓穆克路思和哈泊理士中找到也可以在經過馬桑尼沃(Massonius)修訂的威爾米革立神學中找到


我們要留意的是加爾文並沒有克意要建立自己神學系統的打算當代的神學家大多沒有這種動機他們主要的關懷是他們的立場是否屬於聖經是否屬於一個非常傳統合伙聖經的主流認信中所以加爾文大多會反對用加爾文的教義來描述他的立場事實上當當代神學家批判加爾文時他們大多支持加爾文那些特色之處因為就是在這些不同之處他們認為加爾文可能離開聖經原意或者他們接納的認信傳統用一個現代的用語我們要留意的是加爾文是一個教會中的神學家一個聖經神學家而不是一個獨立思考的神學家穆勒強調﹕「加爾文的目的是要教導教會的教義而不是他自己的教義。」[85]所以當我們研究加爾文時不要首先以為很多他的立場都是他獨創的我們更應該留意多少或者大部分是他與歷代主要神學家與他前輩改革家相同的地方他的創見和貢獻可能不再新的立場而在如何表達這立場上他將聖經的教導溶合教父和中世紀的立場一起整理也使用有些文藝復興的修辭表達方式為這些固有的立場提供有力的解說辯護和微細的修訂此外我們必須知道大部分十六世紀的神學家不以個人關懷成為他們神學論述的一個主要關懷在這方面穆勒指出我們必須看路德是一個例外的例子[86]因此當我們不能在加爾文的著作中尋找到關於他個人的論述我們不應該驚訝因為他大部分的著作是為教會而寫的是為了建立教會改革教會而寫因此他自然地不多談自己


穆勒這方面的注重與他提到的思達馬斯舒拿湯臣蘭恩和米勒等(Steinmetz, Schreiner, Thompson, Lane, and Millet)學者的立場相近[87]穆勒提醒我們我們不能以為在基督教要義加爾文已教導了一切他的立場相反我們必須一拼閱讀基督教要義與他的釋經書才能得到加爾文全面的思想並且我們要留意基督教要義多少有點導讀的作用並不是全備的神學手冊[88]穆勒也要求我們留意加爾文的講章因為他發現在加爾文講章中加爾文顯露不少立場和特色是他在其他文體沒有顯露的


將加爾文與同代另外一位改革家穆克路思作比較就更能顯出加爾文的特色和貢獻穆克路思的神學普通要點Loci communes theologici (1560)是晚年時候將他以前在不同的釋經地方詳細談論的要點討論加以整合穆克路思持久地在他的釋經書中有要點討論直到他事奉末年前但從沒有有一個一整套的神學要點討論因為穆克路思沒有事先整套的計劃因此他最後的神學普通要點並不全備有些題目有詳細的討論有些則非常簡略穆勒強調加爾文在1540羅馬書釋經中強調的簡約(brevitas)流暢(facilitas)的原則[89]可說就是針對穆克路思這類的方法與穆克路思不同之處是加爾文從起初就有一個整套的藍圖因此他一生的釋經努力能不斷豐富他這套神學系統的講論穆勒這點的觀測非常獨到也能清楚點出加爾文真是一個有系統有計劃的神學家從他年幼時已經能有一個很好的方法論和藍圖這個早期已有的方法論和藍圖大大幫助了加爾文能集中和精用他的努力幫助他成為一代神學巨師


加爾文如何看基督教要義的功用和與他的釋經努力的關係


加爾文看重一種簡易和清晰的表達也注重將討論的議題按照正確的次序來討論1539年拉丁文基督教要義版本的序言1541-1557年的法文版本的講論序言和1540羅馬書注釋的序言中我們可以得知加爾文一個終身持守的釋經和神學計劃[90]其中加爾文自他1532論仁慈的著作中的序言就提出他兩個重要關懷他看重合宜的表達和正確的次序(proper dispositio and right ordo or via)[91] Strasbourg加爾文打算編輯約翰金口(John Chrysostom)的講章並為此寫了一個序言其中他帶出一個他一生的目標就是為能向不熟練和未受教育的人士提供路徑去閱讀聖經」。[92]


加爾文在他1539基督教要義1540羅馬書釋經的序言中列明了他選擇的方法論也列明了他一生寫作計劃的藍圖他清楚將基督教要義的功用和釋經書的功用分開他批判了布塞珥(Bucer)和佈靈爾(Bullinger)釋經的風格認為他們將神學要點(loci)的論述與經文解釋放在一起使到不同的釋經書中的要點論述有不少重覆性也不簡潔他也批判墨蘭頓只注重神學要點論述而忽略了經文解釋因此他提出他將所有神學要點論述放在基督教要義》,而在釋經書中他只作經文解釋這樣他相信就不會有重覆的論述文體也較為簡潔我們必須留意當代的釋經書包括中世紀末的釋經書常常包括兩個部分針對相關的神學議題的神學要點論述(dogmatic disputations)和就經文本身簡單的釋經解釋(running exposition)因此我們必須留意到加爾文這個分工加爾文修訂了前人的釋經的文體風格而將他們的努力一分為二關於神學議題神學要點的論述他通通放在基督教要義裡面因此他便能省卻了要為每一聖經書卷都重新做一次相關的神學論述而在書卷的釋經上他只集中在解釋經文內容關於與經文有關的神學詳細論述他常引導他的讀者參閱他的基督教要義》。[93]


穆勒補充了帕爾克等立場認為加爾文在基督教要義的序言不單提醒我們要留意他的釋經書穆勒更強調這可以解釋為什麼不少重要的神學課題加爾文沒有在基督教要義談論而卻在他的釋經書和講章中詳細談及[94]所以他特別留意在加爾文這兩類的文獻中有很重要的互動﹕「釋經書常常為要義的一些段落提供亮光有時候更提出為什麼某些題目在要義中為什麼要用某種方式來辯論有時候當某些議題在要義中已經有較為詳細的解釋而釋經書關於這些相關的段落是以後才寫釋經書就明白地叫讀者從要義參考這些已經詳細的論述。」[95]


我們要注意基督教要義的十六世紀的辯論和修辭文體


穆勒提醒我們我們不能用二十世紀的翻譯版本來深入研究加爾文思想的原意因為他們在翻譯時忽略了一些十六世紀重要的辯論和修辭用法也忽略了那時代的文體框架以英文的基督教要義為例穆勒多次提出麥克尼爾(John T. McNeill)編輯柏濤斯(Ford Lewis Battles)1960年出版的經典英文版本中在注腳的地方提供不少的資料容易有誤導性此外他們分段和翻譯也忽略了不少加爾文使用的專業名詞容易讓讀者忽略了加爾文十六世紀的本身的風格哲學用詞和針對的對象基督教要義加爾文也有一些經院學派的形式例如加爾文的講論也可分成立場」、「反對意見解釋」。[96]這種方式與中世紀的方式有所類似就此穆勒特別批判現代基督教要義編者包括德語的Otto Weber和英語的John T. McNeillFord Lewis Battles穆勒指出他們過分強調基督教要義說話式的文體而忽略了文本中不少修辭上的格式包括立場」、「反對意見解釋他們忽略了加爾文一種以說話式的辯論風格強化了讀者以為加爾文與經院學派風格的距離


只有從十六世紀的風格中我們才能明白基督教要義是如何一種有系統的神學波斯馬(Bouwsma)曾引用底倫巴格(Dillenberger)的看法認為加爾文是最不系統的系統神學家」,反而是一個聖經學家」,並認為基督教要義完全沒有我們現代所謂的系統在裡面[97]穆勒提醒我們系統或者系統神學這詞並不是十二世紀到十六世紀的用詞所以當不同學者理解這詞時當他們有不同的定義他們可能就有不同的立場相對波斯馬一些較舊而有分量的加爾文研究者包括溫德爾(Wendel)杜馬格(Doumergue)和瑟伯爾(Seeberg)則認為加爾文是一個系統神學家或者教義神學家基督教要義是有系統的[98]穆勒指出1536版本和1539版本的基督教要義的名稱有改變這改變顯示出加爾文看此書真正成為一本十六世紀的有系統的神學1536較為像教義要理的手冊1539年開始更像一本神學教科書[99]針對基督教要義的名稱中拉丁Institutio這詞穆勒指出這詞在當代的使用中有兩層含義﹕「可指向基本教導也可以是指一個較有深度和發展的著作。」[100]穆勒特別引導我們留意加爾文在1539年的序言他特別點出一些拉丁文的用詞[101]穆勒特別讓我們注意loci communesdisputationes這兩個觀念[102]普通題目或者普通要點loci communes這詞提醒我們加爾文正如墨蘭頓等一樣關注教義的編排次序[103]1559年的序言中加爾文提出一個很重要的觀念﹕「我不僅對第二版有此努力即對以後所刊行各版也同樣加以豐富和補充我對過去的努力雖無後悔但亦不會滿意一直到了本修訂版按照現今次序排列(arranged in the order now set forth)心始滿足。」[104]穆勒認為基督教要義基本上一系列的普通要點辯論點」。穆勒留意到disputatio這詞在基督教要義中不斷出現穆勒也強調宗教摘要summa religionis一詞他認為這詞顯露出基督教要義並不是期望教導一切真理穆勒更進一步強調﹕「《基督教要義常常顯露它依賴釋經書的思想而不是釋經書依賴基督教要義》。」[105]


基督教要義的架構及羅馬書的要點次序


我們必須知道加爾文的論述次序深受羅馬書的論述次序影響遠早於1535年當加爾文為奧理維坦(Olivetan)的法語新約聖經寫序言時在這篇<寫給所有愛耶穌基督的信>的短文中[106]加爾文清楚引用的經文都是出於羅馬書並且這文章可以說是按照羅馬書的論述次序從普通啟示和罪的問題到歷史上關乎救恩的應許和選民的得救[107]因此當我們談論加爾文的神學系統他的系統不是一個用邏輯發展的次序系統而是按照使徒信經按照羅馬書的要點等次序而發展出的有次序的神學論述正因如此穆勒相信加爾文1539年的基督教要義是深受墨蘭頓1536年的普通神學要點(Loci communes theologici)一書的架構影響墨蘭頓的次序也深受羅馬書的次序影響


因此,《基督教要義的內容被它幾方面的關注所影響使徒信經十誡主禱文因著釋經要點和神學爭論而增加的篇幅再加上羅馬書的次序等因此我們不能說基督教要義包括了加爾文所有曾討論的神學要題也不是一套完整的神學要題因此當我們在基督教要義中沒有看見加爾文詳細地講論神的屬性我們不能很快就下結論說他沒有持守傳統神的屬性的觀念事實上在他的釋經和講章中他常常顯露出他詳細持守傳統關於神的屬性的意見因此我們必須注意到加爾文不同版本的基督教要義是伴隨他的釋經努力和神學辯論而發展的以加爾文討論神的預知以色列的揀選為例穆勒指出加爾文在1559年增加的談論中幾乎只引用舊約特別是申命記和詩篇的經文穆勒認為這與加爾文在1550年版本後針對這兩卷聖經釋經的努力有關始於1555加爾文就申命記作出長篇的講道始於1557年加爾文努力詩篇的釋經[108]以約伯記為例穆勒指出加爾文始於1554年就約伯記詳細的講道中談論許多關乎神的護理的議題這些結果也反應在1559版本中那裏不少關於約伯記的談論被大大豐富了[109]並且穆勒強調加爾文有參考教父們中世紀釋經家和同代改革家的著作因此,「我們不能隨意說某些立場是加爾文獨創的除非我們也詳細比較了這些相關人物的釋經努力。」[110]


基督教要義的演進與其架構


穆勒首先處理基督教要義1559年版本的序言中提及的一段說話﹕「雖然我對過去的努力並無後悔但亦不滿意一直到了本修訂版安排的次序後才滿意。」[111]穆勒很遺憾地說若果研究加爾文的人利用這句話而看1559年版本是加爾文最終的立場甚至忽略了加爾文在釋經書和其他神學論述的立場是犯很大的錯誤基督教要義的演進上他也檢閱了前人的努力他與前人的方法論最大的不同是前人大多側重1536版本與1559年版本有些包括1560法文版本的對比而穆勒則同時也非常留意從1539年到1557年的演進[112]


1536年版本到1539年版本的演進穆勒強調1536年版本是一本只有六章的基本要理式的手冊而且在形式和安排上非常接近路德的大小問答要理所以從1536年到1539年是一個巨大的跳躍穆勒提醒我們在15371538年加爾文出版了兩個要理手冊[113]這兩個要理手冊包括了八個1536年沒有的題目宗教的普遍性分別真假宗教自由意志揀選和預定論教會的組織人的傳統趕出教會的紀律及政權其中最後六個題目內容幾乎都納入1539年的基督教要義首兩個題目則容入討論神的知識的一章內容中因此1539年版本就擴大到成為17章的有分量的神學手冊在此穆勒提醒我們加爾文沒有調動最初的題目次序因此1536年要理式的題目次序仍然保留在1539年的版本中這些改變一方面顯示出加爾文神學的努力和他對基督教要義有不同的期望但與此同時也顯露出加爾文更敏銳前人的模式[114]其中增加預定論的題目應該與他在這段期間努力研究羅馬書有關


針對加爾文是較受慈運理還是墨蘭頓的影響這問題上穆勒明確地認為加爾文沒有受到慈運理什麼主要的影響相反他極力引證加爾文在方法論上深受墨蘭頓的普通要點的影響首先加爾文跟從墨蘭頓以羅馬書釋經的成果為他神學論述的核心成果並以羅馬書中要點的次序為他神學議題排列的綱領墨蘭頓的1521年版本和1535/6版本的要點排列次序基本上是羅馬書式的是保羅式的穆勒相信加爾文在修訂1539年版本時有參考墨蘭頓這兩個版本就以預定論為例墨蘭頓也在1536年版本將預定論安排作為一個獨立的議題[115]所以穆勒第一個重要的觀測是加爾文的1539年議題的排列次序是深受兩個因素影響要理的框架及羅馬書的次序[116]穆勒更進一步強調墨蘭頓這種羅馬書式的要點次序成為了當代更正教神學其中一個重要標準[117]因此就一些學者提出聲稱加爾文在1559年將預定論神論的框架中搬到第三卷的地方是為了避免過分猜測式的神學推論的說法穆勒是完全反對的穆勒指出加爾文沒有我們一些學者那些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的爭論他的1559年版本的安排只是將預定論放在一個羅馬書式的次序位置吧了[118]穆勒認為當加爾文將要理問答常有的次序加上羅馬書的次序的方式一方面能按照使徒保羅救恩論式的神學次序並且能提供一個必墨蘭頓和慈運理更全備更有組織的神學系統[119]


穆勒進一步以1543年的版本為例1539年的17章發展到1543年的21章時實際上只增加了一個要點」﹕「論誓言」。加爾文將這個議題放在律法後的安排又再一次似乎是仿效墨蘭頓的1535/6年的做法而且1543年中的第六至八章中加爾文是仿效使徒信經的次序而加爾文在1545年的要理中更清楚顯露使徒信經的四重架構


穆勒也指向我們去留意1550年版本中題目開頭幾個字中的改變153915431545年的版本中頭幾個詞是 “Institutio christianae religionis”1550版本卻是“Institutio totius christianae religionis”加上了“totius”這詞這個有全部意思的詞時加爾文心目中是要發展一個更全備的神學大著1559年版本一個重要的改變是將使徒信經中四個題目聖靈教會),本來在1543年版本只是連續幾章的安排變成四卷書的框架這些變化就是穆勒強調加爾文將信經要理問答的框架加上保羅式的框架所帶來一個整合過程這種合拼式的框架在一些題目上就帶來一些不知如何安排的難題在加爾文那裏是經過一些整合才達到1559年的大框架[120]1559,「要理問答的題目和保羅的次序就正式溶合在使徒信經的四個大框架中[121]


穆勒特別地用死人復活這神學議題的安排地方為例再一次引證保羅次序對加爾文安排次序的重要性使徒信經中復活的題目在那部分提到也在教會部分接近最後的部分提到但加爾文沒有按照這兩個次序卻將死人復活的講論放在預定論之後這種看重保羅式的安排次序似乎也承繼了墨蘭頓1543要點的次序安排


因此當穆勒再談論1559預定論的安排時他非常肯定地認為這是加爾文重視羅馬書式的次序的後果因此當加爾文在1559年序言中強調至今才滿意自己安排的次序(order)穆勒認為加爾文是講他成功地將要理問答的架構與保羅式的次序合理地溶合在一起因此穆勒重覆地強調我們不能簡易地說加爾文是聖經神學家而不是系統神學家加爾文是有發展一種更正教十六世紀式豐富而帶著羅馬書邏輯次序的系統神學我們也不能說加爾文完全沒有中世紀末的經院系統加爾文的系統有與中世紀末承傳的部分也有變更的部分但我們不能忽略他就locusdisputatio的方法的關注因此我們不能輕忽地說他完全否定了所有經院系統[122]穆勒在不妥協的加爾文一書的最後部分列出了14點結論[123]其中有幾個重點記得我們在這裏總結整體上穆勒指出加爾文的神學是一個一路發展的神學與他的釋經和神學辯論的努力息息相關他的系統是一個十六世紀的系統是深受墨蘭頓的方法論影響在十六世紀的框架下是一個非常有十六世紀注重使徒信經」、「問答要理羅馬書次序」,這三個主要關注下建立的系統按照十六世紀的關注這是一個非常成功和帶有保羅式救贖論邏輯的系統但我們不能單從基督教要義去看加爾文全備的教導,《基督教要義只是他部分也是頗核心的努力但絕對不反應他全備的立場因此我們不能帶著二十世紀或者二十一世紀的神學系統的眼光去閱讀加爾文而要從一個十六世紀的神學系統來研讀他我們才能明白他的貢獻他與前人和同輩改革家的共同性他有否受到其他釋經學家的影響只有我們考慮完這些關注後我們才能正確地判斷加爾文某些思想是否有獨特性和創新性最後穆勒總結不妥協的加爾文一書時說﹕「一個聰明的神學家可以將加爾文妥協到任何議裏一個忠實的神學家一個好的歷史家會爭取去聆聽加爾文不是要利用他。」[124]


穆勒這個有力的解釋將對以後的加爾文學者產生極大的影響我們若用要理問答的架構加上羅馬書的次序則我們就能更明白加爾文在基督教要義的邏輯思路了穆勒仔細的努力詳細的分析帶領我們深入明白加爾文就他的巨著基督教要義的構思框架幫助我們更能正確分解加爾文的思想



附注从略(见《華人神學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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